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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1章 酥殼兒燒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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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城是一座濕潤的城市,這在北方實在難得。

它臨近江河,每日水氣蒸騰滋養山川萬物,土地肥沃,出產上好貢糧,又有大港,整座城自前朝起便是北方商貿往來最為繁榮之地,壁立的夯土磚石城墻歷經歲月磨煉,呈現出一種堅固而古樸的姿態。

城內街巷分布井然,商鋪不如揚州城名目繁多,街上卻常見客店和大倉,黃土夯實的行道上許多腳夫或挑著擔子,或推著大車路過,自清晨起,街道上便時而傳來人聲呼喝。

黎群光訂的客房正好臨街,他和容娘在一片吵嚷聲中皺著眉頭醒來。

容娘從黎群光懷裏掙脫,起身披上件衣裳,赤腳趿鞋湊到窗邊去,想瞧瞧外頭是怎麽的吵成這樣子,推開窗戶往下看,路的中間停著一輛牛車,幾個大漢攔著不讓車走,地上躺著個少年人,正抱著腿哀嚎,他身邊兒一位婦人則沖著車主撒潑。

那牛車上沒有篷布,車板子上堆著幾口藤箱,車主是位穿孺衫的瘦弱年輕人,正護著幾口箱子不讓大漢去搬動,眼見著就要被揍了。

他稍微仰了仰頭躲避那婦人的拉扯,臉色有些白,咳了幾聲,倒叫容娘看清了模樣,還是個熟面孔。

“啊呀,是位揚州同鄉呢,在柳大夫醫館瞧見過,極有禮數的一位郎君”

容娘偶爾大發的善心作祟,有些擔憂那位好郎君被人欺負,回頭見著黎群光已經穿好外衫,正往腳上套禁軍制式的綴了牛皮的靴子。

黎群光穿戴齊整,過來攏著容娘往回走,將她重新塞進被子裏,“還早,你再睡會兒,我去解決”

他說完後也不開房門,直接將兩扇窗戶推開,長腿一跨便躍了出去,還沒忘反手將窗戶摔上,容娘一聲“誒”還沒出口,已不見他人影。

幸好客店只有二層樓,容娘捶了捶枕頭,哼了一聲,打定主意等黎群光上來要教訓教訓他,隨即躺倒擁住客店上房蓬松厚實的棉花被子,舒服的在床鋪上滾了幾圈,閉上眼睛繼續睡。

再次睡醒時,黎群光已經回來了,正坐在小圓桌前拿小刻刀雕刻一枚木簪,見容娘醒了,把木簪和小刀用軟布裹起來放進懷裏,向她走過去。

“失算了,不該定臨街的客店”

“我回籠覺也睡的很舒服”,容娘伸了個懶腰,將腳從被子裏伸出來踹了踹黎群光膝蓋,“倒是你,說跳就跳,也不跟我打個招呼先”

“被人攪擾清夢,我其實也有些氣,做的欠妥”,黎群光輕笑,伸手攥住她腳腕,細細摩挲,“起了罷,帶你下去喝豆漿,這家客店還做的好酥殼燒餅,梅菜肉餡兒的,很好吃”

容娘點點頭,起來穿衣裳,坐到客房梳妝鏡前梳頭時才想起來問黎群光早上那事兒。

“不過是幾個本地無賴欺生,慣用的訛詐手段”,黎群光站在容娘身後給她編辮子,又幫著把編好的辮子圈做發髻,“若是遇著有勢力且強硬的,不過挨頓打,若是遇著今日那位同鄉似得落單的行客,或訛或搶,總能賺一筆”

“江城商貿繁華,幹些什麽不好賺錢,要做這樣虧心事,本地府衙也不管麽”

“這等小惡,按律令是罰銅錢,可這些人本就窮苦至極,即算是管了,也不過是關押幾天,或者罰作城旦,更不提做這些事的人往往聚裏為盜,互相包庇,若不當場抓捕,難覓行蹤”

黎群光早上從客店二樓跳下去時,那些人便吃了一驚,他渾身氣勢攝人,拿著未出鞘的陌刀便將幾個訛詐行客的大漢擊倒在地,那裝樣子的少年和哭嚎的婦人見狀飛快逃了,由得黎群光將剩下的惡人拿繩子穿成一串兒送去了江城府衙。

“那位同鄉姓孟,是個秀才,在京城一家私塾做先生的,這次來江城與友人相會,順便替柳大夫接些貨物”,為容娘簪好紫檀的木釵,黎群光左右打量了下眼前梳妝完畢的夫人,怎麽瞧怎麽滿意。

他牽著容娘往外頭走,邊走邊說,“咱們今日也要進京城,便叫他在客店歇會兒,與我們同行”

“正該如此,說來都是梓桐縣人,天南地北的不聞鄉音,孑孓獨行未免艱難,既然有緣遇到了,同鄉人合該互相幫襯些”

前世種種不再過問,生活在揚州一十二年,容娘早將自己當做本地人了的,驟然來到京城,除群光和楊青外無親無故,對這位有過一面之緣的同鄉便存了些好感。

樓下靠窗的一張桌子,在陸地上休息了一晚上的楊青恢覆活力,正帶著小睿跟那位孟秀才坐一處吃東西,這家客店現炸的酥殼兒燒餅每個只有小睿掌心那麽大,內裏填的滿滿的梅菜扣肉,表皮兒上沾滿芝麻,咬一口滋滋冒油,楊青一口便能吃掉一整個,他叫了一笸籮的小燒餅在那邊慢慢吃。

“起的晚了些,叫孟小先生好等”,容娘當先跟人打招呼,孟郎君看上去和楊青差不多歲數,只是沈穩許多,又有功名在身,容娘不好意思叫先生,幹脆叫個小先生。

未幾,聊了幾句知曉孟郎君名字是孟若衡,容娘突然楞了楞,又仔細打量孟郎君,掩面笑了笑,等坐上馬車往京城的路上才又跟黎群光提起。

“說來的確有緣,那孟若衡,與你我還有樁故事呢”,今日換了楊青駕車,黎群光懷裏抱著熟睡的小睿,容娘坐在另一邊,掀簾子看了看跟在馬車後頭的牛車,牛車上坐著孟若衡。

黎群光不解,偏頭虛著眼睛看她,是詢問的意思。

“官媒配婚之令一出,春娘和阿荇便幫我張羅起來,我原是打算要相親的,這你知道吧”

“我知”,黎群光語氣不太開心,悶悶的。

“哎呀,你這會兒還生什麽氣”,容娘失笑,摸了摸黎群光長了些短胡茬的下巴,“你聽我說這樁故事呀”

“春娘說她長嫂大姐家有個外甥,與我年歲相當,只是病弱些,一年花費藥銀子多,他舅舅們想給他找個殷實人家入贅,那位郎君就叫做孟若衡,若不是先應了你,翌日我便去相他了”,容娘本來有些感慨世事無常,但瞧見黎群光鍋底似得黑臉,不由樂著打趣兒他,“你說是不是與你我都有些淵源在”

黎群光開心不起來,心想但凡自己出手慢些,說不定此刻他和那孟若衡誰在車上抱著小睿呢,正氣著,擡眼盯著容娘惡作劇得逞般的俏皮笑容,自己也氣的笑出來,伸手捏了捏她下巴,“孟秀才志高,必不肯入贅的,況且,阿容你所喜的難道不是我這等偉岸男子?真是讓為夫傷心”

容娘順勢側頭脫離黎群光對她下巴的禁錮,擡起雙手抓著他手掌,“你說的對,孟秀才不肯入贅,只有你對我百依百順,說的那些話叫我心軟動容,所以群光,無論來的早晚,或許我總是要和你一起的”

黎群光神情變得溫柔起來,跟容娘對視著,一只手抱著小睿,另一只手被容娘握住。

隔著車簾子的楊青一臉便秘的表情,時而拿嫌惡的眼神往身後瞟,故意大聲咳嗽,“咳咳咳,今兒天氣好呀”

被黎群光伸出腿踹了一腳,幾乎掉到馬車下面去。

還未到午飯時候便到了京城外頭,遠遠地已經能看見巍峨城墻,比江城城墻更加大氣,聽黎群光說那些城墻磚是用加了糯米汁的夯土築牢,堅不可破,每日有城門旦打掃防護,嚴防有人掘墻基偷磚。

黎群光出示禁軍指揮使令牌,輕易便將他們馬車附著孟若衡的牛車一起帶進了京城。

孟若衡的牛車也有京城內的通行許可,他在路口與容娘幾人告別,他平日住在私塾,但此刻要先往柳大夫府上去送東西。

“煩請你替我給柳大夫問好,就說我改日去探望他”,從孟若衡那裏問來了柳大夫的地址,這也算是一位故友,容娘自然要上門叨擾。

分別後,黎群光接替楊青駕著馬車往京兆府衙去,他入京後立時便忙碌起來,一直住在府衙裏,就連來接容娘幾個也是好容易才抽出的空閑,根本沒那個時間去賃合適院子。

好在京兆府衙與其他地方府衙不同,因著此前有陛下任職過,在陛下繼位後曾修葺過一次,建的頗有些類似行在,除卻各署辦公場所外,另有諸多獨立小院分配給外地來京任職,且在京中無房產的郎官安置家屬。

黎群光便分到一處院子,房間夠用,采光也好,臨近府衙側門,出入方便。

“先住著,若住的慣,便可常住,若住不慣,等我休沐,咱們再去找房經紀”

馬車直接從側門趕進京兆府後院,容娘聞言點了點頭,心裏還是滿意的,覺得這有些類似家屬院,原以為會在住處上有很大開銷呢,如今能省這一筆,自然好極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開始在京城的種田生活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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